传奇里的红楼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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商水县第一初级中学 朱勤学
朵云轩信笺上一滴泪珠浸溢了三十年的辛苦路,万盏灯的夜晚咿咿呀呀的胡琴给倾国倾城的传奇配上妩媚的手势。在沉香屑的烟雾缭绕中,现代版的林黛玉与贾宝玉演起了蹦蹦戏。古典的,苍凉的,《红楼梦》里的那些人像又活了过来,只是万水千山总无情,他们再蓬勃也不过是绣在屏风上的鸟——悒郁的紫色缎子屏风上,织金云朵里一只只白鸟。年深月久,羽毛暗了,霉了,给虫蛀了,死也还死在那屏风上了。
浓艳、繁复、典雅的风格,带着珠光宝气的贵族相,萦绕着朦胧凄美的气氛,继承了《红楼梦》里家长里短的世俗描写。床前明月光,心头朱砂痣。我们以为又是一出桃花扇上的悲情戏,可是,她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。乳白肉冻子天使背后何止是无限的依依,温情面纱下掩饰不住的是冰冷和无情。她笔下的大小家庭里的阔太太、娇小姐,洋场里的浪荡公子、酸腐先生,哪个是省油的灯?伶牙俐齿,泼辣有为,骨子里都透漏着世俗和自私。不含杂质的纯情,不用虚伪的真情,不带保留的激情早已消失殆尽,在这里,浪漫与纯情一寸寸死去,残酷的描写一点点毁灭到你心碎,毁灭到你明白:华美的人生之袍上处处都爬着跳蚤。她笔下的爱情是无爱的性爱,她笔下的亲情是无情的牵绊,像《倾城之恋》、《花凋》、《多少恨》……在这里,张爱玲不再轻言柔情,她把悲苦塞到腋下的手帕里,打着哈欠说尽情事的无常。
我们都知道张爱玲受《红楼梦》影响极深,十几岁就写了《摩登红楼梦》,老年时又有学术成果《红楼梦魇》。有人说终其一生她都在为《红楼梦》而写作,《倾城之恋》写宝黛二人的猜心,《金锁记》写王熙凤的贪和不舍,《花凋》则是现代版的《葬花词》……这种说法颇多争议,但有一点是正确的——她的作品里或多或少都有《红楼梦》的影子。
从语言上来说,如《沉香屑?第一炉香》里的睇睇嗤笑倪儿,“她耸耸肩,冷笑道:‘芝麻大的事,也值得你这样舍命忘身的,抢着拔个头筹!一般是奴才,我却看不惯那种下贱相!’”口气完全袭用了《红楼梦》里丫鬟的口气,更甚的是倪儿一身《红楼梦》时代丫鬟的打扮:雪青紧身袄子,翠蓝窄脚裤,两手抄在白底平金马甲里面,开口闭口“姑娘”、“姑娘”地叫,连我们都疑心走进了大观园。再如《琉璃娃》里二女儿曲曲反驳她父亲时写道:“她耸肩笑道:‘骂归骂,欢喜归欢喜,发财归发财。我若发达了,你们作皇亲国戚,我若是把事情弄糟了,那是我自趋下流,败坏我的清白家风。你骂我,比谁都骂在头里!你道我猜不透你歪歪曲曲的心肠!’”活脱脱又一个晴雯。冷酷,犀利,一针见血,承袭《红楼梦》里的苍凉,心一直往下沉,沉到无尽的深渊里。
从写法技巧上讲,如《金锁记》里通过两个丫头床头边的谈话道出姜公馆的家庭背景与人物关系,这与《红楼梦》里通过冷子兴之口讲出荣宁二府的兴衰是异曲同工,而曹七巧的出场则模拟王熙凤的出场方式:“她四下里一看,笑道:‘人都齐了,今儿想必我又晚了!……’”小说糅合传统与现代的艺术技巧,在意象、语言等方面均异彩纷呈,眩目耀眼,一位现代王熙凤应景而生。
从思想意义上来讲,如果说《红楼梦》里有对亲情的否定,那么《传奇》则是彻底的背叛。如果说《红楼梦》里污浊的空气致使宝玉发了疯,那么《传奇》里的过往则是畸形的人生。这里的人心都用在财色交易利害的算计上,用在庸俗平淡的生活中,从无情的言情中直剥下去,露出市民阶层卑微的五脏六腑,显出人性至深至痛的渺小。《茉莉香片》里年轻的聂传庆,《红玫瑰与白玫瑰》里的佟振保……张爱玲微讽地看着他们,眼睁睁地看着这群市侩的人一级一级走向没有光的所在。
《红楼梦》的工雕细刻,苍凉匆忙的时代背景,演绎出当代都市的世俗传奇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