牵着蜗牛去散步

 

河南省济源市第四中学   赵永娥

 

中原名师宋爱芹工作室成员

 

　　上帝给我一个任务/叫我牵只蜗牛去散步。

 

　　我不能走太快/蜗牛已经尽力爬/为何每次总是那么一点点

 

　　我催它/我唬它/我责备它

 

　　蜗牛用抱歉的眼光看着我/彷佛说/人家已经尽力了嘛

 

　　我拉它/我扯它/甚至想踢它

 

　　蜗牛受了伤/它流着汗/喘着气/往前爬

 

　　让蜗牛往前爬/我在后面生闷气

 

　　读着张文亮的这首小诗，心有戚戚……

 

　　在市里的一所普通高中任教，面对着一帮成绩极差但又抵死不愿上进的学生，常常有一种牵着蜗牛去散步的感觉，伤心绝望但又无可奈何。孟子说：得天下英才而教之，人生一乐矣。看来这种人生之乐是享受不到了。不过，作为教师，仰不愧于天,俯不怍于人，对学生尽心尽责，还是要做的。

 

　　自从2015年9月，接手这帮让人拼了老命也毫无成就感的孩子们至今，已几近两个学年。在这近两年的时光里，尽心卖命，和孩子们软磨硬泡死缠烂打，累过哭过，伤心过绝望过，屡战屡败，屡败屡战。有时候，自己觉得自己就是那推石上山屡推屡落的西绪弗斯，伟大得悲壮。日子忙碌但不丰收，充实但不诗意，村上春树说：“没有小确幸的人生，不过是干巴巴的沙漠。”那日，读到这句话，蓦然警醒，仔细回味和孩子们相处的700个日日夜夜，好像也有几件能称得上人生小确幸的欣喜之事，与诸君分享。

 

　　一、皮格马利翁效应下的1508班

 

　　刚接手8班时，8班的语文成绩全年级最差，班内的学生用他们班主任的话形容“一群活死人”。上课铃响了，孩子们进班了，坐到座位了，可就是泥塑木雕般，不听不写不动脑，你笑，他们愣愣的看着你；你怒，他们傻傻地盯着你。教室很死寂，老师是空气。

 

　　美国前总统罗斯福的妈妈曾教导他说，命运若洗给你一手烂牌，你能做的就是尽力打好。看来，除下自己想办法，别无选择。当时，不知怎么想起了皮格马利翁的故事。皮格马利翁就因为对自己的石像作品满怀期待，倾注关爱，结果那位被禁锢在石像中的美丽生命就真的走入红尘，成了他的妻子。没有生命的石头尚且可以被爱融化，何况是有灵性的人呢？于是从此后，我就把我的期待关爱投给了心中的1508。

 

　　上早读了，本来是同时看两个班，但总是在8班待的时间要长一些。在转班的同时，有时多看上这个孩子两眼，有时让那个孩子起来读两段书；辅导课时，也要在8班多站上一会，要么故意停在这个孩子身边，低低地说上一句“你写得很认真！”,要么刻意站在那个孩子身边，指着她的作业说：“这样做是不是更好？”批改作业时，有意识地多给孩子们写上几句契合他自己个性又极具鼓励性的语言；课余时间，我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和孩子们闲聊几句；发现他们的优点即便是如萤火虫般，我也会用放大镜把它N倍扩大，架上高音喇叭大肆表扬……慢慢地我发现孩子们看我的眼神有了内容，有了水分，专注听讲的多了，跑神做小动作的少了；认真写作业的多了，木呆呆敷衍塞责的少了。你看，卢少杰竟然听从我的建议买了一本《高考满分作文》在那自己钻研琢磨呢，王俊杰也买来一本《小题狂练》开始刷题了；那天给孩子印发了《风雨天一阁》的散文后，李柯雨买来了余秋雨的《文化苦旅》开始阅读了，段绍琰有一天悄悄地告诉我：“老师，我很喜欢你课前的诗歌推荐，我们全家现在都喜欢董卿收看的诗词大会。”一件件、一桩桩，那些美好的人和事竟然都织成了连天的云锦，璀璨着我的心空。

 

　　爱，真的创造了奇迹，8班的语文成绩在期末时提升到年级第三，我竟然获了教学成绩一等奖（7班是年级第一）。

 

　　二、有意放纵收奇效——酉辉事件

　　酉辉是1507班的一个男孩子，基础差，很懒惰，颇厌学，属于软硬不吃的学生，但是较聪明，讲点小义气。如果严格按照班规校纪机械冰冷执行，他肯定早就被开除了。对于他，我采取了故意放纵的策略，这想法是源于一种生活现象。众所周知，木头制作的梳子在被水浸湿之后，会发生弯曲，但不管它，放置一会晾干之后，它就自然会恢复如初，笔直如旧。

 

　　该交作业了，课代表递上了一个名单：酉辉没交，我不管他；统计背诵课文的学生，课代表再递一张名单：酉辉不会，我不管他；考试完毕，酉辉只写了客观选择题，而主观题一道不写，我依然不管他。

 

　　那天是五一放假的前一天，课代表再次统计了不会背课文的学生名单，酉辉依然榜上有名。我留下了他，开玩笑地说：“酉辉，别人都会了，你不会，是不是该加班补习？明天虽然是五一假期，但老师工作上有点事没干完，老师决定来加班，你明天也来加班怎样？老师8：30到，你9点到，让你睡个懒觉。”没想到，他居然答应了。第二天早上不到9点，他真的站在了办公室外面。我很惊讶，让他坐下，给他讲了背诵的要领方法，他居然乖乖地站到走廊上背了起来。临近中午时，他的任务也接近尾声。我邀请他一起吃午饭，他说妈妈在家等他。我为他买了一瓶他可心的饮料，算是奖励，又千交代万嘱咐要他注意安全。

 

　　假期过后，我在班上大夸特夸了他，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。类似的事件又发生过几次，现在我欣喜地发现，语文课上的他变了，力所能及的学习任务，他一般都会自觉完成，有时做得比别的同学还棒。

 

　　三、有心栽花花更灿——肖美、王丽事件

 

　　肖美、王丽是1507班内的一、二名学生，本身语文素养就高于班内的其他孩子，如何因势利导让其更加出类拔萃是老师的职责。有人说，好学生不用管，但对她两个，我是丝毫也不懈怠。

 

　　这两个女孩子学习态度很勤奋、特认真，除了经常表扬正面强化之外，我做的更多的是悉心指导。每次改作文时，总是最先批改她两个的（读她两个的文章是享受），作文中有什么问题你稍一点拨，她们立马就明白，并且心甘情愿地去修改。当然，我也愿意不厌其烦地去指导。记得王丽曾写过一篇小短文，她拿来了三次，我就悉心地指导三次。她们写了好文章，我总是很骄傲地向年级里的其他老师班级推荐，或是屁颠颠地给她们寻找发表的途径。

 

　　这两个女孩子都喜欢阅读，我就经常拿自己的私房书借给她们看：《古典之殇》《文化苦旅》《梁衡散文选》《唐诗素描》《野火集》《孩子，你慢慢来》《做一个精神明亮的人》等等。看完之后，就和她们交流，引导她们撷取精粹，向书的更深处发展，像精神的更明澈处提升。她们说想看什么书（我没有的），我利用借书之便不辞辛苦往图书馆跑；想买什么书，我立马登录当当代为网购。办公室的同事常说：“娥姐特别善于发现培养尖子。”实话说，这样做真的不图什么，看着学生成长，便是最大的快乐。

 

　　咦/我闻到花香/原来这边还有个花园

 

　　我感到微风/原来夜里的微风这么温柔

 

　　慢着/我听到鸟叫/我听到虫鸣

 

　　我看到满天的星斗多亮丽

 

　　咦/我以前怎么没有这般细腻的体会

 

　　我忽然想起来了/莫非我错了

 

　　是上帝叫只蜗牛牵我去散步

 

　　（发表于《教育时报》2014年）